“金”钗换酒——末世路上的酒腻子
最初定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我是比较心虚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我本人是一个不太会喝酒的人。
用“会”喝酒而不是“能”喝酒,是因为我觉得能不能喝是一种胆量;而会不会喝是一骨精气神儿。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日本的居酒屋里喝酒是来日本后大约第三年多左右的时候。
当时刚从文科类的日本大学毕业,由于还是想搞搞漫画于是又跑去了漫画的学校——没错,我是一个连素描都没学过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一年级的时候画了短篇从大阪拿去东京的出版社投稿,当时去了讲谈社的《Morning》和集英社的《Ultra Jump》。看过稿子的两位编辑反应还算良好,都愿意做我的责任编辑,也都说可以把稿子拿来投一投新人赏——听起来好像颇有希望一蹴而就,但其实这也就是一个不好也不坏大概只能说是刚过基准线的结果。
从东京回到大阪,和老师商量了一下,最后把稿子投给了《Morning》的“千叶徹弥赏”。这是以《明日之丈》作者千叶徹弥先生所命名的新人赏,难度可以说是讲谈社社内顶头的了。审查一共有三次,第三次会是千叶徹弥先生亲自审查来确定最终的受赏结果。艰难挺过了前两道但是最终我还是落选。
其实当时自己并没有太过丧气——第一次画完整的短篇,第一次投稿,加上自己其实也不怎么会画画,能够越过最初的审查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学校的老师大概是觉得:一来我是孤苦伶仃的留学生,二来我们的私交关系又比较铁。于是我的两位老师为了给我打气轮流带着我一起去吃佳肴美味外加喝酒散心。
跟老师喝酒吃席倒也不是头一回了,不过那次的酒桌给我的印象格外深刻。
店面是一家寿司店,不会转的那种,老板就在你鼻子跟前儿捏给你吃。
因为是寿司店,所以酒的种类也都集中在了各色牌子的日本酒——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单单是日本酒居然也可以有一本菜单那么厚。
开篇也提到的,我的体质对酒精没有降解能力,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我的老师在自斟自酌。
开始还好,老师和我嘴边上挂的都是漫画。老师给我打打气,我给老师表表决心,对面的寿司店老板也只是不声不响听我们胡侃一通,气氛其乐融融充满文人雅致。
可是到了后来,老师似乎是有点把不住门儿了,开始娓娓道来讲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他讲到了自己的学生,也讲到了自己的感情,还讲到了自己离婚后在台风天露宿公园,接了小女儿的电话后给当时的同事打电话说:“我觉得我快不行了。”然后又是怎么靠着漫画受赏的奖金重新租到房子,等等等等。
日语里有一个词叫“しらふ”——专门用来形容一个人处于清醒状态。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的状态,然而奇怪的是处于清醒状态的我完全失去了聊天话语的控制权。
老师拿着日本酒的小杯子一口口泯着侃侃而谈,而此时我已完全变成了一个旁听着再也没处让我表表决心,对面的老板听着老师的荒唐事迹时不时居然也会欣然一笑。
觉察到老板的表情,我有些尴尬,极力想把话题扭转回“作品创作”“我们可是文化人儿”这种“在品”的主题上,然而此时我已经回天乏术了——需要说明的是我的老师从来也不会喝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状态,我想中文里极其雅致的“微醺”这个词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身体会摇摇摆摆,可是他的思绪绝对不会打结;他的眼皮会上下打颤,可是他的眼神又没有丝毫游离;他的每句话都可以当作胡言乱语,可是对于我来说,他的每句话又都是真真切切的苦口婆心。
处在意识和非意识紧巴巴的交界处——我对喝酒没有多大兴趣,然而这种状态是让我有一点点向往的——当时的我,听着老师的酒话,心里默默这样想。
对于我这样的人,酒有些苦涩,甚至夸张一点是有致命的威胁的毒药。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酒或许是一种途径——一种难以界定好坏的途径——至于到底是通往何处的途径,我想大概只有当中的人才能体会吧。
《世界上最后一家酒吧》的老板——“金”,或许也正是这样一种存在。
至于他作为一种途径,究竟要把大家带到哪里去,恐怕也只有他本人自己才清楚吧。
彼得周 36人订阅
© 本文版权归作者 彼得周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来自一本漫画
评论
请先登录再发表评论
0/300字 发布
热门
展开更多热评
最新
展开更多评论
触底啦~
第一个发表评论呦~